顧長明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素娜，靜靜等待她繼續往下說。素娜不是中原人士，她更沒有參與以前的那些案子，如果連她都能夠背誦童謠，那麽是不是打一開始起，他們已經被盡數算計其中了。

“五擊鼓，五擊鼓……”素娜艱難的皺了皺眉毛，似乎很為難，又似乎在用力思索著什麽。在諸人跟著吊起一口氣的同時，她又重覆開始了，“一擊鼓，草木生。二擊鼓，一空白……”

顧長明不知內心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，素娜應該只是在昏迷前後聽到他們的對話。這幾句對她的印象深刻，因此要醒不醒的時候會反覆唱誦出來。

要她重覆可以，讓她繼續往下怕是做不到了。

“蒙的？”戴果子湊到顧長明身邊低聲詢問道。

“應該是，你看她的表情也很疑惑，或許是做夢都想不起來後面是什麽詞兒。”顧長明見小金恢覆了平時的活躍，知道素娜真的快要醒過來了。

“那你知道是什麽詞兒？”戴果子的話一說完，發現顧長明扭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，他掌不住臉，訕訕道，“我可沒有想要試探你的意思，我就看看你能猜出來不。”

“你要試探我，我還能更放心呢。那表示你同樣不知曉答案。”顧長明的心胸寬廣，才不會在小事上斤斤計較，“很遺憾，我縱然也昏睡過去，同樣是猜不出答案的。”

“連棺材蓋都不讓人省心，那三個字是不是找不回來了？”戴果子沖著他一笑問道。

“找不回來，我們已經都看過，無傷大雅。”顧長明料想的一點不錯，素娜長長吐了口氣，緩緩睜開眼簾。

她一醒過來，戴果子立時識趣的閉上嘴。這個蠱母也是厲害的角色，明明已經昏睡不醒，還能把他們說的那些話記下來，這要是醒著還不知道要搬弄多少是非。

“我剛才是怎麽了？”素娜頭痛欲裂，在看到完好無損的小金時，心情舒緩了不少，沒有多餘的廢話。不過是用手揉了兩下太陽穴，費力坐起身來，“又暈過去了嗎？”

“差不多是這樣。”顧長明指著不遠處，已經影影綽綽能夠看到的湖岸，“上岸以後，知道寨子在哪個方向嗎？”

“只要是在鐵郎湖附近，會找到寨子的標識，我能認得出來。”素娜一聽能夠回寨子去，坐得腰背筆直，“我睡了很久吧，否則怎麽能見到湖岸呢？”

“有段時間了，我看小金從你身體裏飛出來，知道你快醒了。”顧長明依然很和氣，素娜雖然容易惹是生非，這一路還是盡心盡力的。

既然見到能夠上岸的希望，幾個人都重新回到棺材裏，男人用棺蓋劃水，總比用胳膊要利索的多。

素娜以為別人會質問幾句，做好應對的準備，卻發現大家連多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，眼睛死死盯著岸邊。她不敢偷懶，想要跟著幫忙，被顧長明及時阻止了。

“你的身體才剛恢覆，馬虎不得。回頭要到寨子裏，如果看起來太憔悴，容易被別有用心的人有可乘之機，你好好休息才可以。”顧長明說得合情合理，又很快解釋給她聽。雖然種種跡象都表示是果博把她帶出寨子。

可是要把蠱母帶出來，憑借果博一己之力而不被發現，難度很大。果博在寨子中還有幫手，素娜不能恢覆到平時精神奕奕的狀態回去，可能會重蹈覆轍被再次出賣。至少她要假裝自己不過是出門轉了一圈，什麽事都沒有。

素娜不笨，這些話是為了她好，完全能夠聽得進去。她懶洋洋的把雙手搭在棺材邊沿，權當是休息了。小金在半空中飛了一陣，停在她的頭發中休息。

而戴果子的那口棺材已經碰到了岸邊：“小竹，你先上去。”

柳竹雪輕嗯一聲，在壁上撐了一把，足尖點在棺材角，再飛出一步，雙腳穩穩當當的落在地上。第一次感覺到站在泥地上是那麽令人新生喜悅，無法抑制。她把手伸向果子，他剛才出了九成的力氣，這會兒手臂都是發軟的，能夠堅持很是吃力。

戴果子和她不用客氣，雙手一起抓住她的胳膊，半拖半爬的跟著到了岸上。

柳竹雪連忙換成雙手握住金絲楠木的棺材：“果子，把這個拉上來，否則他們的棺槨靠不過來的。”

棺材在湖水裏不覺得沈，一旦到了岸上，兩人臉孔都憋紅了，才把棺材弄到岸邊擱淺。然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放聲大笑起來。

“笑夠了過來幫忙。”顧長明停下劃水，示意小鳳凰先上去，“回頭你再來幫素娜的忙。”

素娜再想要吃飛醋都不好意思，人家是為了她設想，也是為了她一個沒有武功的人能夠安全登岸。小金再厲害，也不能馱著她飛來飛去的。

小鳳凰一手搭住一個人，身姿輕盈，仿若是離開雀巢的小鳥，振翅而飛。

“我有些明白，你為什麽會喜歡她了。”素娜趁著棺槨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，輕聲開了口，“她和別人都不太一樣，很厲害很能幹。但是你不要太相信她，她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。”

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。”顧長明這一把推脫的很婉轉，很給素娜臉面。

“是，但是我的秘密不會傷害別人。”素娜仿佛在此時盡數想明白了很多事，回過頭來朝著顧長明笑的時候，盈盈的藍色，比湖水更加清澈，“她要是以後傷害你，你可以再來找我的。”

顧長明沒有直接回答，而是手掌從身後握住了素娜的腰肢。一路走來，素娜同樣清減了不少，腰肢不堪一握。很是奇怪，她身為蠱母，警覺心要遠遠高於常人。便是有她疏忽的時候，還要加一道小金把關。

而這一雙手伸過來的時候，素娜感受不到小金半分的異動。便是說小金都認為顧長明對她不會有絲毫的傷害之心。

她的身體被托舉著送出棺槨，外面的人手忙腳亂半摟半抱的把素娜拉扯出去。戴果子很老實的沒有伸手，女人對女人怎麽扯頭發，抱脖子的都沒有問題，這是小竹剛才給他的暗示。別是在顧長明那邊吃了閉門羹，回頭又覺得果子也不錯。

戴果子自認沒有顧長明這樣的好耐心，到時候，誰的臉面上都不會好看。因此他的雙手始終抄在胸前，等素娜濕淋淋的被拖曳上來，他才快步過去，給顧長明搭把手：“你別逞能，我知道你體力透支到了極點。”

“其實還好，有人幫忙當然更好。”顧長明握住他的手，最後一個回到岸上，雙腳飛快在地上蹬了幾下，“暫時還不能休息。”

每次休息都會出現怪事，在找到寨子標識，認清方向之前，必須懸著最後一口氣不放松。顧長明本來想說把棺槨也拖上岸的，果子往後連退了好幾步，連連搖手道：“拖那口輕的，我差點沒背過氣去，這一口肯定不行的。”

“不試試，怎麽就說不行呢。”顧長明在抓住戴果子之前，詢問素娜道，“你說這裏離寨子不遠，那是有多少距離？”

“走個半天能到，平日天蒙蒙亮的時候往這邊走，到的時候太陽正好在腦袋頂上。”素娜比劃了一下，“洗過澡休息會兒還能在太陽落山前回到寨子中去，否則逗留在野外，晚上會有危險的。”

顧長明沒有再想，放棄拉動棺槨的念頭。素娜的話，稍作推斷能夠明確用雙腿走的話，需要兩個時辰，那還是吃飽喝足，力氣滿滿的情況之下。他們這幾個人，在山底被折騰的只剩下一口氣，怕是真要走到天黑還未必能夠到達。

“我先找找標識在哪裏？”素娜昏睡過一陣，精神氣反而是諸人中最好的。

柳竹雪回到實地，發現足踝受傷的位置沒有恢覆好，走一步都是鉆心的疼。在棺材裏坐著的時候，沒有爆發出來的弊端，一下子全交了底。

小鳳凰同樣沒好到哪裏去，她和巨蛇奮戰的那一次，全身骨頭仿佛是震碎了一樣。這是她的意志力堅強才沒有倒下去。要是真到了寨子，她松懈下來，指不定要癱軟成何種模樣。

顧長明見戴果子想要偷偷跟上去，單手攔住道：“讓她去找，她不會耍心機的。”

戴果子心說素娜能耍心機？一點小事都寫在臉上的人，真有心機也瞞不住其他人。

素娜在附近轉了半圈沒有線索，情急之下把小金一巴掌逼飛出來：“我這會兒看什麽都是綠色的，你去找找那些標識。寨子裏喜歡用的那種多類草藥，氣味不會完全揮散掉，你能比我先找到的。”

小金不辱使命，在一炷香時間後，飛回來停留在素娜的肩膀處。素娜與它心意相通，一臉驚喜道：“你已經找到了，還不止一個！”

等諸人趕過去看到塗在某片樹葉上的鬼畫符，誰都沒有沖動吱聲，反觀素娜雙手一合，捧住那片葉子，又擡頭看看天色，幾乎完全要黑下來。想要立時回寨子裏去，必須要走夜路。

寨子裏的人都有這個機會，不願意走夜路，以前出過的事情太多，多半都是丟了性命的。盡管寨子裏的人想要瞞過去，素娜還是大概聽過幾次。她擡起眼來看著顧長明：“方向能夠肯定的，但是我們走不得。”

“野獸沒什麽關系的。”顧長明在那邊山腳下，連狼群都能夠從容應對，怎麽會懼怕躲藏在黑暗中的獸類，“別說是未必能夠遇上，便是遇上了，我們幾個人完全有能力保護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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